这绝对是上了贼船。
陈谦这才明白眼前这个军爷跟自己的处境差不了多少，也是在被搜捕。但他转念一想，也许自己可以把这位军爷当成挡箭牌也说不定。
军爷苦笑一声道：“昨日交战中了方愈的诡计，致使谷口大败，我只身逃在这山上。如今奉军确实在全力搜捕我。唉，悔不听参军之言”
陈谦听得云里雾里，他不关心谁跟谁打仗，他只是发现自己跟这位爷待在一起会很危险。
军爷看到少年又是一阵沉默，开口安慰道：“小子也不用太担心，昨日奉军虽胜，但主力也已撤回陵水北岸，只有这些残兵败将想杀我立功。”
军爷接着吩咐道：“小子，你去坡边趴着，山下有动静随时汇报”
陈谦不置可否，心里着实不太想理会这个落魄军爷。他现在没有主意，盘算着等天黑再自行下山。
对于军爷的命令，他是不想理会了，自己现在饥渴交迫，如果再迎着烈日照晒怕是连天黑都撑不住。
于是他索性解开身上的麻布甲。往地上一垫顺势坐在军爷旁边准备小憩一会。
陈谦闭着眼睛，丝毫没有发觉军爷正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好小子，违抗军令，就不怕我杀了你吗。”军爷将剑挥出一半道。
“大人，我现在实在没力气咯。且让我休息一会，待我恢复些气力，兴许我还能护您一程”。陈谦好言相劝道，他也怕这位大人一言不合真的做出些出格的事来。
或许是多年来没见到过敢如此随意地跟他说话的人，军爷微微惊讶，缓缓将剑收了进去。
晌午的山坡静悄悄地，只有微风吹过树叶摩擦的声音和山上刺耳的虫鸣声。
“小子，说说你的来历。”军爷打破许久的沉默道。
“我陈谦，从最南方来的，无父无母无亲无故。只有一个师傅抚养我长大，师傅前年饿死了，如今只剩我一个了。”陈谦信口胡诌道。
虽是胡说，但这套说辞这两天已经在他脑海里反复演练过了。考究血缘容易穿帮，一声孤儿便可以省去很多麻烦。
他便接着说道：“如今来到这里，也不知是何朝何代，稀里糊涂就被抓去当炮灰了”。虽是假话，但陈谦仍说得咬牙切齿，甚为真切。
听得陈谦讲话愤愤然夹带稚气，言语表现似乎亦不像奸诈之徒，军爷幽幽叹道：“也是苦命之人，这世道，确是没几个好人。”接着军爷稍挪一下位置，以一个舒适坐姿便跟他说起天下局势。
原来天下大抵分为4个大国，东南的奉国，西北的凉国，西南方的南秦和北边的大魏。魏国和奉国常年交战，原先魏国稍占上风，攻占了奉国数城。
但前几年奉国皇帝任用大将方愈，交战双方竟然攻守互换，魏国节节败退，之前攻占的城池几近丢失，隐有衰败之势。而陈谦描述的最南方，则很有可能是南秦与奉国接壤的秣海郡。
军爷微微坐直，手指北方补充道：“那儿便是魏国的指月城，指月城后便是陵边城，也是大魏所设陵边府的治所。陵边世代繁华，但历朝都身处交战之地，魏国先帝便在陵北要害之地筑了这座指月城，加之原有的关隘一同拱卫陵边。”
感受到陈谦专注听讲的姿态，军爷接着道：“先前方愈连战连败，退至陵风谷口，我便乘胜追击，不料中了方愈埋伏，乱战之下与部队失散。只恨我未听参军之言贸然出击，致此大败，唉。”
陈谦听得专注，脑子飞速转动，他对历史也颇有认知，现在所处的明显不是历史真实存在朝代，无法判断后续局势走向。
眼下自己身处两国边境，跟前这位大抵是个将军，再不济应该也是个部队头头，看起来还有些职衔，不如跟着他混个身份妥当。
于是陈谦出言安慰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吃一堑长一智，最怕的是在同一个失误上连续犯错。”也许是想到以前的挫折，陈谦又感叹道：“人生中失败总是多于成功的，不必过多纠结，处理好失败带来的后果才是大丈夫所为。”
军爷微微讶异，这个小毛孩年纪不大，道理却悟得透彻。虽然自己俨然是在被说教，却并无恼怒。他深以为然，点头赞同道：“的确只有常胜将军，罕有必胜将军，为将者善于正视失败也难能可贵。”
也许是看到陈谦又转为一副怡然的样子，军爷不禁开口调侃道：“你倒是看得透，现在还能教训起我来了？”
陈谦哑然一笑，知道军爷也是一番打趣，忙赔笑道：“胡说八道，都是我无病呻吟哈哈。”
几番对话让陈谦放下了刚刚的拘束感，他自小便是这样的社牛属性，与陌生人说话只有几句拘谨，后面便会变成随心所欲的状态。但毕竟这是个完全不同的时代，能够如此自然地与别人交谈也实属意外。
交谈之隙陈谦不时观察着眼前这位军爷，浓眉垂眼，短式络腮胡显得凶神恶煞。但可以想象剃去胡子后面容应属清秀，言语中虽带威严但不显霸道。
陈谦倒觉得他还算平易近人，俩人有一搭没一搭聊得还挺投机。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陈谦忽然开口道：“大叔，还没问你名讳呢，我们也算一同落难，我不能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军爷微微一愣，不知是对大叔这个称呼的转变还是没准备好回答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
陈谦察觉到他的愣神，难道这个时代不能这样发问？忙解释道：“抱歉抱歉，是我唐突了。”
军爷稍正色道：“大丈夫与人交往，本应先报姓名。只是我身份特殊，刚刚又不知小兄弟来历。”想到刚刚陈谦喊他大叔，军爷心下一松，多年征战在外，已经无人这样家常式地称呼自己了。
望着陈谦殷切的眼神，军爷脸色稍缓道：“本将姓徐，单字讳风，大魏河北冀县人，今年四十有六了。”
徐风边说边看向陈谦，似乎想看他知道自己名讳后的反应。
陈谦微微点头，喃喃自语道：“原来是徐大叔，看上去最多只有四十岁呀。”
抬头看了一眼徐风，陈谦学着道：“鄙人姓陈，单字一个谦，谦虚的谦。我是跟着师傅自大陆最南而来，今年十八了。”
陈谦摇头晃脑地胡诌，这番话有虚有实，实话便是陈谦名讳确是如此，至于从何处来，年方十八则是他信口胡说。但是昨日在河中看到的自己，确实是好几年的模样，索性就当自己十八岁吧。
一转眼便到了黄昏时分，日薄西山，整片滚烫的大地都随着太阳西下降下来温度。
两人方才选好了天黑时下山的路径和逃跑的方向。要突围他们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回去陵水河畔，过了河畔便是指月城。要么穿过西边灌木丛往邕州方向跑，那里不是军略要地，沿途应该没有奉军。只要过了陵水北岸便是大魏地界。
权衡之下徐风还是选择返回指月城，首先河畔离此处距离较近，到那里沿途不会出现太大变故。加上奉军的溃退已成定局，河畔的奉军定会一步步撤往南边，他不能保证邕州地界没有奉军的残兵袭扰。而河畔那里的魏军驻守和巡逻会相对密集，获救的可能性会更高。
日光逐渐变暗，视线逐渐变黑。忽然山下传来断断续续的说话声，由远及近。远处树木的枝干上也反射着微微的火光。
二人同时一惊，陈谦率先顺着火光和声音半伏着身子挪到坡边，顺势微微探出脑袋往山下看去。
眼前一幕差点没把陈谦吓了半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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